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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38章 船上遇高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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蕭爻竄入深海,搜尋周元嘉,躲避巨鯨襲擊,到這時幾近脫力。他抱著周元嘉,想放在甲板上,將要著地時,手一酸,腳一滑,竟累得跪了一跪。

唐雨溪沖出人群,跪在周元嘉屍體旁,泣道:“是我害死了你。周大哥,待你入土為安,我就自刎。”

蕭爻道:“唐前輩,周大爺尚有餘熱,未必……未必救不活。”

唐雨溪怒道:“周大哥已經死了,你還說風涼話。”

卻聽得一個渾沈的聲音說道:“阿彌陀佛!這位少俠所說不錯。只要尚存餘溫,未始救不活轉。”

蕭爻向那人看去,只見是個矮矮胖胖的和尚,生得方面大耳,臉上布滿了皺紋,兩道白眉既濃且長,雙眼中充滿了慈悲救苦之光。蕭爻正感詫異。卻聽蕭萬立道:“爻兒,快來拜見苦禪法師。”

蕭爻心中一驚。萬難想到,這面相如此平凡的和尚,竟然就是年高德劭的苦禪法師。瞧他年紀,沒有八十,也有九十了。但法相如此慈祥,不是苦禪還能是誰?當即合十叩拜,道:“弟子蕭爻,久慕法師清名,今得拜見慈顏,三生有幸。”

苦禪微微一笑,雙手扶著蕭爻。道:“快請起,少俠不避風浪,深入深海救人。非但智勇雙全,仰且俠義無雙。老衲耄耋之年,能見到此等俠義英傑,實堪欣慰。”

苦禪彎下身子,伸出食指,去搭周元嘉的脈搏。他皺起了眉頭,又伸出一指,臉上露出怪異的神色,又加上一根手指,他把三根手指搭在周元嘉的脈搏上。眼望大海,臉上若有所思,過得一陣,收回手,神色有些沈重。道:“周老兄乃是傷心絕望過度,以至氣塞腦門,思想不通,才會自尋短見。入海之後,他又吞下過量海水,再被海水浸泡,已損及五臟六腑,傷得著實不輕。”

唐雨溪問道:“法師,可……可還有救?”

苦禪道:“要是換作別人,老衲也沒法救治。周老兄年輕時,為報家仇,常獨往深山巖洞中練武,比一般人多吃了不少苦頭。他修為廣博,內力精深,又常年打熬雕琢。幸而如此,他的體質又比一般人強健得多。因此到這個時候,身體還熱著。施主且請寬心,老衲與周老弟緣分極深,相交甚厚。拼著這幾根老骨頭不要,也當全力救他。”

唐雨溪斂衽行了一禮。道:“多謝法師。”

苦禪道:“施主不必多禮。”

大船上圍觀之人聽到苦禪誇口,說能救活周元嘉,對此,大多數人心中都充滿了質問。有的暗想:“明明已經死了,還能救得活嗎?世間的醫術當中,可沒有救活死人的方術。這大和尚多半不懂醫術,為寬慰那婦人,這般信誓旦旦,胡吹海誇,要是不能救活,大和尚可要出醜了。”

有的則想:“苦禪法師修為高超,說不定他有起死回生的妙術。待會兒他施救之時,可要仔細瞧著,學點醫術,也是好的。”

數十名身穿灰色布袍的漢子都圍在甲板四周,有等著看苦禪笑話的,也有等著學醫道的,都不肯移步。

苦禪思索了一陣,卻看向蕭萬立。道:“蕭老施主,你縱橫江湖數十年,足跡遍及十方,見聞亦必廣博。當如何施救,請老弟指點迷津,開我茅塞。”

蕭萬立臉上一呆,心道:“大和尚這是要考我嗎?”道:“適才得聆法師妙語,道出周兄癥結之所在。周兄之疾,起因於傷心絕望,以致氣沖腦門而尋的短見。且受水浸泡之後,肚腹鼓漲。周兄先是手少陰心經受損,繼而肺脈郁結,以致手太陰肺經受損,被水浸泡之後,手陽明大腸經亦有所傷損。循癥結而施救,方能奏效,世間醫道概莫能外。依老朽愚見,當舒活他的心脈,理通他的肺脈,再以內息助他調養手陽明大腸經。法師以為如何?”

苦禪微微含笑。道:“蕭老施主高見,老衲感佩不已。解救周兄的唯一法門,便在於此。但這中間,尚有一個大難題。”

蕭萬立微微動容。道:“是何疑難?難道窮你我畢生之力,還救不得嗎?”

苦禪緩緩說道:“蕭老弟年輕之時,縱橫江湖,無人能敵。這二十餘年來,江湖上一直沒你的訊息。老衲猜想,老弟你定是在哪座仙山上清修去了。經這二十多年的熔鑄,蕭老弟的武功自必已達登峰造極之境。”

蕭萬立哈哈笑道:“法師說了這許多溢美之詞,盛讚老朽,實已言過其實。出家人不打誑語,你謬讚老朽,可算犯戒了啊。”

苦禪道:“老衲生平極少誇人,蕭老弟胸襟豪闊,老衲極為敬佩。為讚蕭老弟而犯誑戒,老衲亦所甘願。”

蕭萬立道:“好!苦禪法師雖出身佛門,卻難得有此等氣魄,老朽與你神交多年,你果然沒讓老朽失望。”

蕭爻眼看周元嘉已躺了多時,再不施救,只怕真的就救不活。不由得插嘴道:“敢問法師,你說的是什麽樣的疑難呢?晚輩雖力窮智短,但周大爺待我恩重如山。為救周大爺,晚輩願盡犬馬之力。”

苦禪道:“蕭少俠俠骨熱腸,不愧是蕭老施主的傳人。少俠你翻江倒海,自深海底下救出周老弟。放眼天下,只怕沒人能做得到,少俠的武藝,老衲已算見識過,但只怕你幫不上忙。”

他緩了口氣。又道:“哎!要是那人在此,就容易多了。可時機緊迫,刻不容緩,是不能久等的。”

蕭爻心中好生奇怪。聽苦禪提到‘那人’時,口氣十分敬服。難道這世上還有人修為比苦禪更高?

只聽苦禪緩緩道:“老衲自幼出家,十五歲時幸蒙恩師看重,教我研習佛門禪功,至今已有七十二年。然老衲心智愚魯,而少林禪功又精微奧妙。雖已研習多年,仍是未能窺到上乘境界。但若用以救治周老弟,是足夠的。”

苦禪又道:“周兄共受了三大傷損。一是心脈,二是肺脈,再是手陽明大腸經。要解救周兄,須得以內息先打通他的經脈。”

蕭爻道:“難道爺爺加上法師也不能打通周大爺的經脈嗎?”

苦禪卻道:“適才我為周兄把脈,獲悉他丹田內蓄有三種內息。一種是少林的內功,昔年他曾到過少林,做過兩年火夫,他的少林內功,想必是那時候學到的,老衲以禪功可助他打通心脈;另一種內力乃是尋常力道,卻十分霸道,夾三岔五,包含著數十家江湖門派的內功。蕭老弟的內功也很駁雜,由蕭老弟以駁雜的內力助他打通肺脈,駁雜對駁雜,正好以毒攻毒,極是對癥;心脈和肺脈都可救治,但他體內還有第三種內功,據我察悉,當是崆峒派的內功,此門內功,包含著陰陽生克之理,屬道家武學。我跟蕭老施主都未嘗練過,如若強行以別派內力為他施救,就算救活了,恐怕也是個廢人。”

蕭爻聽後,深有感悟。又十分敬佩,苦禪法師只是搭了把脈,便將周元嘉所有病癥說得通透無遺。單就這份功夫,自己是望塵莫及的。道:“原來中間還有這許多精微奧妙的醫理,多謝法師指點。法師適才所指的‘那人’,是一位道學高深的前輩嗎?”

苦禪法師道:“老衲所指的乃武當派鐵琴道人。牛鼻子精研陰陽無極功,已達化境。若他在此,手陽明大腸經之傷便可救治。”

苦禪說到此處,興逸闌珊。忽聽得叢林裏傳來一陣毛驢嘶鳴之聲,叫得怪異之極,眾人不自禁地轉頭看去。只見叢林裏,一位身穿青布道袍的老者騎著一頭毛驢,正在路邊糾纏。路邊青草極是茂盛,毛驢不走正道,扭頭去路邊吃草。那老道連聲吆喝,要將毛驢催上正路,可那毛驢正吃得香,死活不肯。老道愁眉苦臉,忽又哈哈大笑。只聽他說道:“人法地,地法天,天法道,道法自然,大道歸自然。毛驢吃草,那是它自然之本性。我老道強行扭它上路,叫它吃不著草,豈不是違拗了它的自然?”

只見那老道歡喜非常,任由毛驢吃草,不再強行催它上路。眾人見那老道行止怪誕,都詫異莫名。

只聽苦禪道:“牛鼻子,老衲正要找你幫忙,你可就來了。”他修為甚高,早已斷絕凡塵,六根清凈,難再有嗔喜。但這幾句話說出來時,口氣中卻充滿的歡喜。

那老道擡頭看來,蕭爻只見他滿頭烏發,發著黑亮的光。顴骨較高,眉毛細長,仙形道體,鶴發童顏。那老道正是武當派的鐵琴道人。蕭爻心中讚道:“此人仙風道骨,面相非凡,想不到世間竟還有此等人物。”

鐵琴臉上微起詫異之色。道:“和尚不在佛前念經,來此作甚?你貽誤功課,當心佛祖降罪。”

苦禪道:“在佛家眼中,沐浴齋戒,持本誠心,誦經禮懺,是為功德。行醫治病,濟物利人,亦是功德。二者雖作法不同,但殊途同歸,都在積修功德。”

鐵琴說道:“佛門以明心見性為修行的最高境界,明心見性之前,要開明大悟,了悟凡塵。這與道家天人合一、萬法自然之理多有相通之處。老道今天不跟你說禪,我老道有三不救的規矩,一不救貪官,二不救惡霸,三不救叛徒。我且問和尚,要救什麽人?”

苦禪道:“二十多年前,江湖上有一人專門誅殺土豪惡霸、貪官汙吏。他來去無蹤,殺人之後,便會在東南方的墻壁上塗上‘黑鷹’二字,人們依照他這做法,稱他黑鷹。官府震蕩,朝廷多次派人搜尋,卻始終沒能找到黑鷹的蹤跡,這事你可有耳聞?”

周元嘉學成武藝後,曾多次暗中謀殺貪官,每過一處,便留下黑鷹二字作為標識。這些往事,蕭萬立、蕭爻早已聽周元嘉說過,唐雨溪也聽說過。但她此時指望著苦禪法師及時出手救治周元嘉,如是救不活,便自刎殉情,沒心思聽苦禪叨念這些過往。

鐵琴臉上微微一驚。道:“黑鷹的事,我早就聽說過。和尚,你要救的莫非正是他嗎?”

苦禪稽首道:“阿彌陀佛。老衲還知,黑鷹俗名周元嘉,他雖然行止偏激,但素行俠義,與你我同為俠士道中的朋友,你說該不該救?”

鐵琴道:“他在哪裏?”

苦禪道:“就在眼前。”

鐵琴將毛驢栓在一棵樹上,只見他輕輕一踮,身子便飄了起來,如漫步雲端,轉眼就落到甲板上。

蕭萬立拍了拍手。讚道:“武當梯雲縱,果然名不虛傳。”

鐵琴向蕭萬立打量著。竟覺十分陌生,但見他年紀雖老,卻精神煥發,雙目炯炯,又能一語道出自己施展的是梯雲縱。暗讚此人並非凡俗之流。

苦禪道:“老衲來為你們引薦。這位是蕭萬立蕭老施主,這位是武當鐵琴道人。”

蕭萬立看著鐵琴。道:“適才你二人對話之際,老朽已猜測你便是武當鐵琴。看了道兄施展梯雲縱神技後,更加確信了。”

鐵琴臉上亦是驚訝不已。道:“蕭老英雄當年名聞海內外,老道與你神交多年,只嘆緣慳一面。天幸在此相會,足慰平生。”

蕭萬立哈哈大笑。道:“老朽行走江湖之時,也嘗聽多人盛讚鐵琴道兄的武藝和人品。老朽幾次三番要上武當拜會道兄,只恨凡務纏身,不得其便。今日相會,正好了卻老朽心頭一件大事。”

鐵琴大笑道:“老道也是如此。”

蕭萬立又道:“爻兒,快來拜見鐵琴道人。他武當派的輕功、劍法、拳腳很是獨到,若能得道長指點你幾招,你這輩子可是受用無窮啊。”又向鐵琴介紹道:“這是老朽的孫兒。”

鐵琴笑道:“你可別一見面就給我出大難題。”

蕭爻走到鐵琴面前,稽首拜道:“晚輩蕭爻,參見道長。”

鐵琴心道:“這少年乃是蕭萬立的孫子,蕭萬立必定愛重有加,他一身神功,必定傳給了這少年,待我試上一試。”鐵琴伸手去扶蕭爻,剛抓到他手腕時,便暗暗運起三分力道,沿蕭爻的內關穴緩緩壓落。他意在暗中考校,出手十分隱秘,那是不願被蕭萬立看出,免得蕭萬立有想法。但又生怕蕭爻抵受不住,當場敗露,被蕭萬立說聲以老欺小,面子上可看不下去,因此只用了三分力道。

蕭爻剛一觸到鐵琴的手時,頓覺得一股綿力沿內關穴逆沖而來。內關穴屬手厥陰心包經,內接腕上的間使、郤門、曲澤穴,再經天泉歸於天池穴,是心包經的脈絡。

蕭爻微覺詫異,卻見鐵琴面帶微笑。當即便想:“道長是要考校我的內力嗎?”這時鐵琴的內力已過間使穴,正往郤門穴上行去。蕭爻受到壓落,丹田內自然而然地湧起一股力道,沿手厥陰心包經行使,由天池穴出發,過天泉穴到曲澤穴,與鐵琴的力道接上,鐵琴道人的力道由外向內逆行,要將蕭爻的心包經封堵住。蕭爻要護衛心包經,以使氣血通暢。力道由內向外,去沖撞鐵琴的力道。兩股力道在曲澤穴部位相遇,較量起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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